美国前总统巴拉克·奥巴马(Barack Obama)制作、主持解说的纪录片《工作:我们每天都在忙什么》(Working: What We Do All Day)试图在2023年回答一系列关于工作的问题。人们为何要工作,除了养家糊口,工作到底有什么意义?人如何获得成就感?从低薪、中产、富人与超级富豪四个不同角度出发,《工作》揭示了一个如科幻小说般被财富折叠的世界。
在好莱坞电影《心灵捕手》(Good Will Hunting)中,出身贫苦的天才威尔红着眼眶回应心理医生肖恩关于出路的提问:“砌砖哪里不好?修车哪里不对?修车工的劳动帮助人们开车去上班,那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。”“是。”肖恩回答,“你在哪儿都能做清洁工,为何偏偏挑了世界一流学府?为何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解答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能解出的数学题?你真正想做的是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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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心灵捕手》于1997年上映,威尔与肖恩的这番对话,在26年后依然没有标准答案。工作是什么,人们为何要工作,除了养家糊口,工作、生产、创造到底有什么意义?2023年5月,美国前总统巴拉克·奥巴马制作、解说的全新纪录片《工作:我们每天都在忙什么》试图回答这些问题。《工作》从低薪、中产、富人与超级富豪四个角度出发,寻找关于劳动福利、中产历史、工薪文化与贫富差异的现代解读。在屏幕外的世界中,好莱坞编剧发起万人大罢工,抗议流媒体服务影响编剧收入。埃隆·马斯克公开对自己八个孩子的未来表达担忧:“如果人工智能比你更擅长做你的工作,我们如何获得真正的成就感,如何找到生活的意义?”关于工作,2023年的人们也许比过去更困惑。
美国折叠
就像科幻小说《北京折叠》想象的,不同阶层的人在同一个建筑里也被分成了不同的世界。在纽约豪华酒店皮埃尔,领最低工资的移民清洁工忙着换床单,一口法式口音的总经理为前来订宴会厅的婚庆公司介绍场地,拥有酒店的印度巨富偶尔才来参观自己的产业。为自动驾驶公司设计算法的印度程序员回忆自己追梦硅谷的经历,到纳斯达克敲钟的公司创始人对着镜头谈如何“消灭车祸”。在养老护理院,每天超时工作的低薪护理工无法忍受工作强度选择辞职,代表养老院的法律说客向镜头展示自己的定制西装和劳力士金表。我们活在不同的世界里——《工作》一开始就毫无保留地揭示这个残酷的真相。当奥巴马与养老院护士一起逛超市时,这个单亲妈妈直白地对美国前总统说,她的梦想就是“待在家里,坐在门廊摇椅上,冰箱是满的,账单付清了,孩子有人照顾”。
▲奥巴马在《工作》片场。
“在大学的某个时候,我读到斯塔兹·特克尔(Studs Terkel)写的一本叫《工作中》(Working)的书”,奥巴马在旁白中说,《工作中》一书揭示了各行各业的人们如何工作,他希望将纪录片《工作》看作是对这本书更现代的讨论。《工作》由奥巴马和妻子米歇尔成立的高地制作公司出品。从家庭护理、科技与酒店三个领域出发,展示四个不同阶层人的“美国梦”。它们有的很残忍:“几乎一半的美国人在做低薪服务业工作。护理、清洁、送货,它们有时候被称为‘低技能工作’。只有从未做过这些工作的人,才会觉得它们是低技能的。这些工作让人在身体上和精神上都异常疲惫。社会严重依赖这些工作,又认为这些隐形的工人是理所当然的。没有退休金、医疗保险,没有任何一切福利。它们薪水很低,无法让你在任何城市立足,更不用说赡养家人。”这些人的痛苦是实实在在的。梦想当化妆师的外卖员说,社交媒体上的所有人都在炫耀自己的生活,这让她感到困惑:“我哪儿做错了?为什么我和她们不一样?”
哪怕在同一个公司,编外承包商与公司聘用的中产工程师依然活在不同的空间里。中产阶级,在片中被称为“历史的意外”。美国时任总统罗斯福改革工人福利,工会由此成立。“中产”是买房买车,偶尔旅游,简单、伟大、“可能是唯一伟大的美国梦”。在公司上班的白领“区分了美国与英国,英国有国王与农民,美国有富人、穷人和中产”。在当时的流行文化中,工薪阶级的烦恼是让人们会心一笑的幽默来源。所有人都在同一个地方工作,处于同一个阶级。当钢铁制造业工作流向海外时,工薪、中产阶层消失了。到了1980年代,华尔街蓬勃发展,“人们突然开始信奉金钱至上、追捧富人的生活”,“贪婪是好的,没有比贪婪更好的,正当谋生不够,要赚100万、要非常成功才够。电视里没了中产,只有律师、医生、名流。1990年代,当你打开《老友记》时不禁会发问:他们怎么买得起这样的公寓?”
▲聚焦大萧条时期建筑工人的照片《摩天楼顶上的午餐》。
“总有人在阶梯的顶端,总有人在阶梯的最底部。”到了更现代的今天,科技公司与超级富豪加剧了社会折叠。一群能负担昂贵教育与医疗的人虽然比不上贝佐斯,也能在高尔夫球场挥杆玩耍,说自己工作的唯一目的是“寻找骄傲与满足”。至于“贝佐斯们”,影片引用了令人咂舌的数据:1970年,首席执行官的平均年收入是普通人的30倍。今天,这个数字是350倍。贝佐斯、扎克伯格和库克通过工作传播企业文化与价值观,马斯克讨厌在家办公,推特办公室在他收购的当月“凌晨一点比曾经的白天更热闹”,工作给了这些人无与伦比的影响力。“金钱买不到快乐,但能提供一些通往快乐的方式。”随着片中受访对象阶层的上升,工作也从养家糊口变成自我实现的途径——当然,这不是绝对的。酒店清洁工也能自豪地说:“有时我路过顾客身边,他们看不见我,他们穿的衣服比我好,但没关系,我对我的工作感到自豪。”刚买下一栋公寓的程序员却说,工作只是实现爱好的助力:“我工作就是为了养活我的音乐。”
▲2008年,还是总统候选人的奥巴马与建筑工人会面。
在2023年,什么才是好的工作?高薪、不累、稳定、能被社会看见、被重视、获得成长的机会?每个人都给出了不同的答案。“我的岳母和祖母会说,自己工作就是为了支付账单。今天的年轻人却说,我工作是为了寻找意义。”奥巴马的回答揭示了关于工作的“代际差异”。影片谈到了今天年轻一代的困顿——全球化让许多人比同时期的父母买得起更多衣服、手机和电视。但是房子——中产生活的基础却越来越贵。大学学费、医疗与幼儿保育费年年上涨。“人们的实际工资几十年来都没有变化,你能负担的生活却越来越局促。千禧一代可能是第一代过得不如父母的群体,至少他们就是这么想的。”
“奥氏软实力”
《工作》上线时暂未引发《美国工厂》那样的热烈反响。因为奥巴马夫妇的名气,它还是被视为“延伸文化影响力”的野心之作。2020年,讨论工会、外资与制造业的《美国工厂》获得奥斯卡最佳长篇纪录片奖。《工作》被视为《美国工厂》的“非正式续集”。《芝加哥太阳报》称赞,《工作》纪录片很好地平衡了奥巴马的出镜频率。他只在旁白与一小部分现场采访中出现,“再多的话,这部影片就会变成关于奥巴马与高管聊天的纪录片,而不是关于工人们”。报纸称赞纪录片“迷人、有启迪性、令人清醒”。虽然影片绝口不谈政治,但在最后一集,奥巴马还是讲到了他的担忧:“全球两极分化与人们感受到‘与过往生活的确定性脱节’、看不到稳定的未来有关。这是我最担心的问题。”在第一集里他也说:“我已经实现了自己大部分的目标,这不仅与我有关,我担心的是下一代。”
▲《工作》的第四集围绕企业家、超级富豪展开。
“这些场景很好地发挥了奥巴马的魅力。让他能与普通民众联系在一起。即便他承认自己已经十几年没有开过车。”权威娱乐媒体《综艺》写道。“影片中的这种交流表现了《工作》背后的目的:离开白宫之后,奥巴马夫妇影响下一代的方式是通过文化和随之而来的软实力。高地制作公司的大部分作品(《伟大的国家公园》与《华夫饼与抹茶》等)都和某种自由主义事业有关。无论是保护自然资源、儿童成长还是公民生活。《工作》也不例外。它提出了一个没有争议但越来越难以实现的理想问题:工作如何能为人提供养分与意义?”
“必须承认,奥巴马不是系统之外的中立力量。他是政治家,在近十年中占据了巨大的权力地位。《工作》因此将深刻的意识形态观点包装成中立的观察。”有媒体批评,《工作》中奥巴马为公司员工送午餐、在地下室听程序员下班后创作的音乐,但影片并未触及不同阶层背后更深刻的资本主义问题,“它只是奥巴马的亲民作秀产品”。在最后一集《大老板》中,高管们“被当作英雄与思想领袖,除了参观设施、主持会议、公开露面之外,我们依然不知道他们每天都在做些什么”。《时代》周刊指出,《工作》“是对2023年企业领导应该是什么样的设想,而不是对事情真实情况的样本反应”:“这种语气让人想到民主党的演讲稿,里面有穷人、工人与中产阶级的苦难,却很少提出如何实现变革。”
▲《工作》首集采访服务行业的人们。
就在《工作》上线当月,播出《工作》的流媒体平台Netflix被美国作家协会斥责为“催化好莱坞动荡、破坏稳定就业的公司”。超过一万名好莱坞编剧罢工,抗议流媒体压缩电视剧集数导致编剧收入锐减、重视算法与人工智能而忽视人力创作。讽刺的是,Netflix因为坐拥全球多地区、多语种节目的版权,短期内不会受编剧罢工影响。就在《工作》上线的当日,埃隆·马斯克警告,在人工智能迅速发展的今天,人们必须“坚持他们认为有趣、有成就感的事情,对社会做贡献,这样才能保证生命依然有意义”。科技媒体“快公司”(Fast Company)也提出,全球劳动力在未来势必会有改变,医疗机构、酒店、石油、天然气与制造业的劳动力缺口会越来越大,远程工作则将因为大流行的结束而终结。从这个角度来看,《工作》也许是人们进一步讨论未来工作的引子。如《综艺》杂志所言,这部纪录片不能解决什么深层问题:“特朗普之后,奥巴马的成就更多是审美性而非系统性的。他为人们提供新的节目,而不是对重大问题提出持久的解决方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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